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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河自古奔流,或咆哮于深峡,或静默于平原,人们或临水而居,或泛舟捕鱼,大抵是顺应其脾性。然却有这样一群人,偏不肯听任自然之力恣意纵横。他们以身为度,以志为尺,要去丈量江河深浅,驯服狂澜野性,在大地上书写另一部河图洛书。 一局人,常年辗转于山壑之间。几顶帐篷倚靠巨石,枕着江声入眠——那江声夤夜低徊,时而如雷霆震怒,时而如幽咽低泣,而他们竟能在这自然的交响中酣然入梦。晨光熹微,雾锁大江时,他们的身影已在崖壁间移动,如悬于绝壁的墨点,勾勒人类意志的线条。 开挖导流洞时,岩壁坚逾精铁,机械轰鸣震耳欲聋,人声需拔高八度方能穿透。粉尘弥漫如浓雾,纵使口罩重重,收工擤出的仍是泥浆般的浊涕。隧洞深处,潮湿阴冷,安全帽上孤灯如豆,仅能照亮数步之遥的岩壁。他们便在这方寸光明中,一寸寸向前掘进。这恰似同大地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,每声爆破,每记镐凿,皆是言语的交锋。 浇筑大坝如举行浩大而精密的仪式。混凝土洪流倾泻而下,工人在其间穿梭振捣、平整,不容丝毫懈怠。盛夏烈日炙烤,作业面温度灼人,汗滴未落即蒸发成盐霜;严冬寒风如刃,他们在未凝的混凝土上疾行,既要提防滑坠,又需确保浇筑如丝不断。那双手早已覆满厚茧,裂开的血口常以胶布草草缠裹。 自黄河至金沙江,溯雅砻江抵怒江,一局人的足迹烙在无数江畔。他们筑起的巍巍大坝如山耸立,将奔腾激流化作璀璨光明,注入万户千家。城市因之愈显辉煌,乡村自此告别岑寂。而他们却再度收拾行囊,奔赴下一个荒凉河谷。 夤夜静思时,或会念及家中父母妻儿,念及寻常人家的融融灯火。但他们选择了另一种人生——以江河为挚友,以工地作故乡。风雨烈日将皮肤淬成古铜,那双目却因见证人力改换山河而愈发明亮。 江河万古奔涌,人世几度春秋。一局人缔造的不仅是矗立天地的钢筋混凝土巨构,更是人类精神的图腾——那便是直面艰险、驯化自然的勇毅魂魄。当万家灯火点亮长夜,当安澜碧水润泽苍生,岂能忘却深谷激流中那些奋战的身影?他们沉默如亘古磐石,却托起这个时代最壮阔的波澜。 今有江流奔腾处,皆可见水电人功业。一局铁军以现代之躯,续写大禹治水的史诗,无须将名姓镌刻碑石。因我们知晓:最伟岸的丰碑,早已化作灯火万家,化作绿水青山,化作一个民族奔涌向前的永恒脉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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